周三下午5点，布鲁斯·斯特拉利站在起跑线上蓄势待发。24小时后，这位传奇总监将开启新征程——他自2016年《神秘海域4：盗贼末路》后的首部作品将在2025年游戏大奖颁奖典礼上揭晓。《鸡足女巫团》将成为他16人工作室Wildflower Interactive的处女作，为他漫长的职业生涯开启新篇章。在启幕前夜的酒店酒吧里，他向我讲述了创办工作室过程中跨越的重重障碍——这一切并不轻松。
"当你站在马拉松起跑线上时，你会想"太棒了！我要跑马拉松了！""斯特拉利告诉Polygon，"但跑了几英里后你就会怀疑人生"我他妈到底在干什么！？""
斯特拉利对马拉松并不陌生。在2021年创立Wildflower Interactive之前，他花了近二十年时间将顽皮狗打造成如今的游戏业界巨头。期间他执导了公司多部关键作品，包括《神秘海域2：盗亦有道》和《最后生还者》（与尼尔·德鲁克曼联合执导）。就在他处于事业巅峰时，斯特拉利却于2017年突然离职——比《最后生还者第二部》将他参与创作的系列推向主流文化现象早了整整三年。为何在追逐荣耀这么久后，选择放弃一切重新开始？
最后生还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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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离开顽皮狗后的首次专访中，斯特拉利解释了近十年前离职的原因。诸多因素中，最核心的是与创作者理念相悖的创造性停滞。
"我在那里待了18年。对任何人来说都太长了，"斯特拉利说，"我认为自己在品牌和作品建设中发挥了关键作用，与团队度过了精彩时光。但我感觉自己一直在重复回答相同的问题。我们被困在这种游戏模式的范式里——虽然这曾是我参与创造的！但感觉就像在重复过去。我的大脑不擅长这种重复，我需要解决新问题，需要新的创作出口。不是说那里没有机会，但加上我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拼命工作的感受..."
斯特拉利尝试新事物的需求始终与他的成功密不可分。虽然他在顽皮狗开创的电影化动作游戏风格已成为2025年的行业标准，但情况并非一直如此。他执导的那些奠定行业基础的动作冒险游戏，正是源于最终导致他离职的同类思考。
"对于《神秘海域2》，我想的是能否打造可游玩的暑期动作大片？"斯特拉利说，"2007年时，所有宏大场面都放在过场动画里。我就想：我们到底在干什么？我们被称为互动媒介！为什么不让这些场面可玩？《神秘海域2》我们想突破这点。《最后生还者》则是能否创造更强烈的角色代入感和个人情感？如果大楼坍塌，能否让玩家对某人产生牵挂？对德雷克来说那只是大场面，没有情感意义。我一直在问：如何做出不同？如果和以前玩过的一样，那还有什么意义？"
作为寻求这些重大问题答案的人，斯特拉利恰逢其时。2000年代中后期是3A游戏的转折点，创作者渴望在大片中突破叙事边界。《生化奇兵》等游戏通过颠覆媒介改变了人们对游戏叙事能力的认知。斯特拉利特别提到《战争机器》是他当时希望实现突破的关键作品。
战争机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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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《战争机器》最精彩的部分是马库斯·菲尼克斯老宅的阶梯攻坚战。角色躲在掩体后说"我不知道能不能搞定"。当游戏变得情感化和个人化时才是最棒的！没错！来点真实的！战争很残酷！这些生物到处冒出来，该死！"斯特拉利说，"所以到《最后生还者》时，不仅是让它更个人化。而是能否在恐怖生存背景下让玩家关心角色？对我来说，这是一种进化：如何从不同角度切入，为陈腐类型带来新鲜视角？如果不这样做...我内心无法接受。如果迎合重复，本可以赚更多钱！"
虽然顽皮狗是斯特拉利近20年来能够提出这些问题的场所，但他最终遇到了创作瓶颈。2007年至2016年间，他参与了三部《神秘海域》、《最后生还者》及其《遗落》DLC的开发。工作室显然找到了成功的动作冒险游戏模式，并致力于制作更多同类作品，引领行业潮流。这让斯特拉利这位依靠进化而蓬勃发展的创作者陷入了僵局。
"当考虑留在顽皮狗还是离开时，我想：还能去哪里？"斯特拉利说，"顽皮狗是这类游戏的巅峰，我确实喜欢制作和游玩这类游戏。我不想去其他3A工作室做第一人称射击或解谜平台游戏。感觉去别处也不合适，还要应对完全不同的官僚或文化体系，所以这已经给了我答案：好吧，我不能去别处。"
斯特拉利逐渐接受必须做出改变的事实。他觉得自己在3A游戏中已经表达了想说的内容，并对成就感到满足。还有商业考量：虽然身处能够推动游戏发展的位置，但他仍然只是索尼旗下庞大IP机器中的一环。
"归根结底：你是否想继续为他人工作，投入所有努力建设IP、塑造角色、打造能够衍生系列的内容？"他说，"我在那里报酬优厚，也获得认可，但感觉是时候突破自我独立尝试了。是时候进化我的概念，建立新团队了。可能会惨败，但至少这是我自己选择的失败。"
2016年《神秘海域4》发售后休息一段时间后，斯特拉利于2017年离开顽皮狗。他当时在工作室网站发布博文解释决定，称"发现自己的精力集中在其他方向"。当时他没有接受媒体采访，似乎几乎完全悄然退出游戏行业。
尽管接下来三年淡出游戏圈光环——正值顽皮狗筹备发布有史以来最大作品《最后生还者第二部》——斯特拉利仍有一个游戏创意萦绕心头。他思考着《神秘海域》和《最后生还者》中伙伴角色的创新处理方式。能否让艾莉这样的角色更具反应性？这个想法让他足够好奇，以至于2020年开始原型设计，尽管他仍不确定下一步创作方向。
"开始时只有一个想学设计的人，我自己都不确定是否想再做游戏，"他说，"所以觉得这个主意完美。也许我可以教他设计，他可以帮助原型开发，验证这个想法的可行性。结果确实可行！我们很快搭建起原型，立即就感受到其中潜力。当然，原型也有诱惑性——搭建想象很酷比实际完成要容易得多！"
这个原型最终为《鸡足女巫团》奠定基础，成为斯特拉利自2016年《神秘海域4》后的首个项目。游戏讲述一位老女巫在森林生物帮助下履行对女巫团誓言的故事。这款开放式体验围绕伙伴角色构建，该角色能够观察玩家行为、进行模仿并最终理解行动逻辑。视觉上与顽皮狗游戏的电影化超写实风格相去甚远，但在技术层面上仍是其进化的延续。
为实现创意，斯特拉利创建了自己的独立工作室：Wildflower Interactive，一个16人小团队，其中12人是开发者。斯特拉利预期这将是个灵活团队，比传统3A体系更高效。但他很快发现，建立正确的创意文化来实现愿景仍需时间。斯特拉利感谢《风之旅人》设计师陈星汉帮他指引Wildflower正确方向，当时他问了个关键问题："你想做游戏还是建团队？"
过去几年，斯特拉利不仅致力于《鸡足女巫团》开发，还要应对疫情后创建新远程工作室的挑战。他形容这像过山车，但每个团队成员都完全投入愿景，因为他们相信正在推动行业进化。当被问及与顽皮狗相比在这种规模工作室工作的不同时，他用一个词概括："一切。"
"没有犯错的余地，"斯特拉利说，"每个决定都会影响游戏范围和团队生存周期。投入公司或游戏的每项资源都是从别处抽调...一切都不同——但很好！我喜欢挑战！这是我要求的！但无论你听到多少独立开发者说独立世界多艰难，我告诉你，独立世界真的很难！"
尽管转变充满挑战，斯特拉利对Wildflower通过《鸡足女巫团》构建的内容感到兴奋。他相信这个项目，尽管仍然高度意识到风险。毕竟，这是执导过现代最具影响力游戏的人。
"我吓死了！"他说，"这对我关系重大。说是自尊、声誉、遗产废话什么的都行，但每天我们出现时都有新东西让我们发笑和兴奋，我迫不及待想让人们玩到这个。这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独特作品。不需要因为技术过时而在四年内重制。"
很难不将最后部分解读为对前雇主的隐晦批评。斯特拉利离开后，顽皮狗发布了四款游戏：《最后生还者第二部》、《最后生还者》重制版、《最后生还者第二部》重制版以及《神秘海域》重制合集。虽然工作室现在正全力开发尼尔·德鲁克曼领导的全新作品《星际异端：异端先知》，但过去八年一直围绕相同理念打转——正是斯特拉利2017年需要突破的思维模式。
访谈最后，我回到斯特拉利早先使用的词：遗产。这是他无法逃避的。甚至顽皮狗的《神秘海域4》重制版也通过《盗贼遗产合集》给他贴上这个标签。斯特拉利仍然高度意识到自己的遗产——当然如此。但Wildflower Interactive让他有机会放下自我，继续做最擅长的事：推动前进。
"我以为从顽皮狗带来的东西，也必须认识到并非都有帮助，"斯特拉利说，"这感觉像一种进化，必须蜕去一层皮。上面有污垢和尘垢，我已经成长到必须剥离它，成为新蛇的程度。对我而言，人类体验是展现自我而不陷入臆想，或预测人们对游戏的看法。那是恐惧！如果陷入恐惧思维，我就无法创造。"
"遗产都是狗屁。我关心别人怎么看待我的概念纯粹是个陷阱，会影响我的一切言行。老实说，这是任何人最糟糕的处境。"
